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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未來有機會教到「東方主義」這樣一個概念,司馬中原的《巫蠱》絕對會是我拿來當教材的一本指定讀物。拜匹茲堡大學中文圖書收藏豐富之賜,不少文學小說頗適合在英文唸到煩燥之際,拾起幾本來調劑娛樂一下。這本《巫蠱》,我在一個半月前就在書架上發現,翻了前面的序言頗為有趣,加上是司馬爺爺的著作,想來一定跟他所聽到的雲南故事有關,只是當時正在正在忙期末報告,便擱著了。考完期末考的第一天,跟同學討論完下學期自己要開的醫療人類學課程後,便跑去圖書館抱了幾本中文圖書,想說趁著放假做一些跟自己研究相關的閱讀,也順便找兩本小說娛樂一下,《巫蠱》自然也在其中。翻了五頁之後,才發現,這本《巫蠱》既不是講雲南,更不是講「蠱術」,而是在講一名國小老師在民國四十多年之際,在嘉義山區執教時,碰上台灣原住民的巫師的奇特經歷。書中文泉老師真有其人,高中畢業後,他在民國四十八年到了嘉義太平的部落學校教書,碰上了名為「鄭鷹」的法師,同時還學了巫法。回到平地之後,他在民國六十六年找上了司馬中原向他口述這段經歷,並由司馬先生改寫成小說經皇冠出版社出版。讀起這本書來,讀者應該會發現,書中的「鄭鷹」的形象相當模糊,完全無法辨認是漢人還是原住民,但司馬先生對巫師之間鬥法的描述,頗有台灣漢人乩童起乩後用法器傷害自己的樣子,但在服裝上、法器上、地理位置上,卻都像是在描述台灣原住民的法師,而非漢人的系統。不妨把這本書當成一本類似薩伊德(Edward Said)《東方主義》(Orientalism)裡「東方學者」對於「東方」的描述,這些東方學者往往缺乏對於「東方」真正的認識,他們的著述裡東方人也沒有真正的聲音,但歷史上的西方大眾還是得透過他們來認識東方世界。民國五十年前後,台灣人類學研究才剛起步,司馬中原先生更沒接受過一些多元文化的訓練,他所能做的,就是將他所聽到的故事,用他所熟悉的文學語言呈現出來。於是,在一個沒有巫蠱的地方,在司馬中原的筆下,一切成了雲南巫門的延伸,而他也漢人對於中國邊疆的想像,拉近了民國四五十年代的台灣深山裡。時至今日,司馬中原想來在媒體的影響下,對於台灣的原住民文化或許已經有了更深的理解,對於文泉的口述或許也有了不同的解讀與體會,若他再回頭看自己這部作品,不知是否也會有錯置之感。但不管如何,這部作品的確反應了那個年代對於台灣山區的想像,外省漢人如何用一套對於中國邊疆的奇幻概念來描繪現今已經某種程度上除魅化的台灣山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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