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史陀:實驗室裡的詩人

那是1999年的事了,現在回想起來,很多細節已經模糊,畢竟以經過了十二年以上。但那的確是我第一次接觸到李維史陀(Claude Levi-Strauss)與結構主義(structuralism)

 

最早認識李維史陀是在輔仁大學宗教學系大三時的「宗教現象學」上,任課教授是王鏡玲老師。那應該是在整個宗教學學習過程當中最理論性的一門課了,當時輔大宗教系還是強調文史哲的路線,所以除了這門課之外幾乎沒有老師在課堂上討論西方宗教學理論,或是從比較實證主義的角度來看待宗教現象。而那時對於實證主義的渴望,也讓我的輔系從歷史學轉向社會學。

 



(李維史陀年輕時好像電影版裡的哈利波特啊!)


記得,當時一整個學期王老師一路從佛洛依德、奧托、涂爾幹、李維史陀、馬凌諾夫司基講到了伊利雅德,跟著西洋思想史的發展,論述「宗教現象學」的發展過程。現在看起來,那的確是我第一次接觸到人類學理論,但當初年紀小,無法從這當中理出一個路徑,對於為什麼要從心理學、社會學、人類學講起,最後才講到現象學,始終有著疑惑。

 

但到現在我都還記得,王老師講到李維史陀時,讓我們看了電影「伊底帕斯」,也讓我們讀了李維史陀對於這個神話故事的分析。那天課堂上,老師發下了一張李維史陀分析整個故事後所畫出的表格,但當時真的無法理解到底這個表格怎生出來的?更不用說去理解結構主義到底是什麼意思?

 




在台大人類學系唸研究所期間,「人類學史」這門課中也唸了李維史陀,卻發覺老師們提到了這位人類學家往往只是帶過,用「人類心靈的普同性」與「二元對立」作為摘要其學術觀念的重點而已。那時期,理論的重點在於布爾迪厄的「實踐論」,。但卻也還記得那時林開示老師說,一定要自己讀過一遍李維史陀,才知道他到底在講什麼。

 

過去這十多年來,李維史陀似乎成為了自己知識上的一個缺口。幾次想要讀他的著作《神話學》,卻總是不得其門而入,被一堆的「神話素」搞得暈頭轉向,既理不出一個方法,也整理不出一套我能隨口講出的概念。

 

直到了去年年底,看到了誠品講堂的文學課,楊照要導讀《憂鬱的熱帶》,便在做完田野後的幾個星期二的晚上,重新跟著一起認識李維史陀,並且也在課程之後買了《李維史陀:實驗室裡的詩人》這本傳記。只是,這本書在台灣買了之後,因為田野工作已經到了收尾階段,一直沒時間看。回到美國之後,因為唸原文書讓心情煩躁,便把這本書當成睡前的讀物,卻沒想到扎實的內容的確帶著我重新建立起了對於李維史陀與結構主義的認識。



 

正如《李維史陀:實驗室裡的詩人》的作者所說,李維史陀一生作品太過豐富,如果從中間《神話學》開始切入想要一窺這位偉大思想家的心靈,大概就會被神話的星雲迷宮所震攝而遲遲不得其門而入。所以要入門,不妨就從《憂鬱的熱帶》這本李維史陀中年期間對於自己年輕時的回憶錄開始讀起,跟著他一起走一遍他在巴西的田野旅行。接著可以再讀《野性的思維》,進入到他對於人類心靈運作結構的描述,看他怎麼描述原始民族如何運用「修補匠」(bricoleur)的思維模式,填補對於世界認識上的縫隙。在讀完這兩本後,接著再進入《神話學》的著作當中,將會比較容易理解他到底怎麼從神話敘事中提煉出「神話素」,進而找出細小元素之間的結構性關係。

 

讀完《李維史陀:實驗室裡的詩人》如同精要地吸收了李維史陀思想與結構主義上的精華,讓我有一段時間像是著了魔般地想要模仿他,將所聽到的故事(不管是舞台劇、小說、電影)或是聽到的音樂,都一一分析拆解,看看到底當中有那寫核心元素,元素之間的關係又講出了什麼樣的「主題」,而整篇故事當中又怎麼「轉位」、「反覆」與「變奏」這些結構上的關係。這個過程頗為有趣,但如同之後學者們對於結構主的批判,除了指向人類心靈的普同性之外,似乎沒有更多的新意。儘管這種「解碼」的過程如此有趣,但是人類學眼前還是活生生報導人與文化現象,「神話」或是「文本」的定著性也常重新被演繹與實踐。解碼式的研究,勢必得面對眼前實質的文化變遷,而這是結構主義所無法處理的,或應該說,這根本就不是李維史陀所關心的。

 



的確,如書中所說,結構主義浪潮在1980年代就已經退燒。而在人類學追求文化符碼解讀的脈絡裡,取而代之的是奠基在結構主義之上的「詮釋人類學」、「實踐論」、「現象人類學」。以Clifford Geertz為首的「詮釋人類學」跳脫出了對於符碼之間結構的解碼,而是追尋文化當中層層堆疊的符碼如何相互詮釋,形成一套意義的網路。以布爾迪厄為領導的「實踐論」,則是從結構的解碼重新解釋回到文化實踐的邏輯,描述結構與行動之間的互動。最令人頭大的應該是「現象人類學」,強調在底層的結構之外,人類學家應該回到現象與經驗的描述,探討文化與經驗之間的互動關係,代表的人類學家有Christ TilleyThomas Csordas

 

結構主義真的已經跟著李維史陀的過世而逝去了嗎?

或許現在的人類學家都不再去特別去強調自己用的是「結構主義」的方法,但當人類學家進行田野工作,對於文化符碼的解讀,找尋符碼之間的關係,早已成為一個「基本功」。換言之,結構主義沒死,而是如同功能論、結構功能論一般,早已成為定義人類學的要素之一。

 

 



 李維史陀:實驗室裡的詩人》博客來網頁: http://www.books.com.tw/exep/prod/booksfile.php?item=0010528764

 相片引用自:李維史陀:實驗室裡的詩人》博客來網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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